男朋友？本來微微低頭看著食材店老板娘把東西放進購物袋的沈瑜，這時偷偷掃向旁邊那個男人一眼，可是男人實在太高，她只能看到他拿著皮夾的大手。

「不是啦，…我…高攀不起。」沈瑜本能地立即否認，卻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又近乎本能的補上後面那一句。

老板娘說的，Ryan大致聽得懂；但沈瑜回的，最後的四個字Ryan在那個時候還沒有懂，只覺得那不會是用來形容好東西；他太好學，就把它默默地記下來了。

老板娘再看了眼面前的男人，的確，在他剛才進店的那刻，她就從他衣著與舉止，看得出這外國人不是泛泛之輩。；而她認識的沈瑜，一個很親切鄰家女孩，留過學的小家碧玉。這兩個人的確有點距離。

她很不好意思的小聲跟沈瑜說：「對不起，誤會了。剛才聽到你們的對話，還以為你們住在一起，所以…。哈…看來我的英語還是不行。」

老板娘沒錯，英語聽力也不差，他們現在的確是住在一起，只是…。

沈瑜不想多作解釋，只笑了笑，用盡量輕松的語氣說：「不是妳所想的。」

繼而，她再裝作正大光明的往Ryan的方向暼了一眼，看不出他是沒聽到還是沒聽懂剛才她跟老板娘的對話，反正是沒有異常的反應。在老板娘把東西裝好的時候，他就很理所當然似的把購物袋接了過來拿著。

跟著，他們又去了菜市場。Ryan的外貌和衣著實在跟菜市場相當的不搭，高大的身型令他更為矚目，吸引了不少周遭女性同胞的目光。而他，一直跟在沈瑜身後，自告奮勇擔當了苦力的角色，卷起了襯衣的袖子提著所有買來的食材，沈瑜就想分擔一點也都被他拒絕了，最後就只能分到現在手臂上掛著的那件男款西裝外套。

在走回去車子的路上，沈瑜跟Ryan說：「下次你還是不要跟我去菜市場了。」

「妳不是說累了嗎？…有人幫妳提東西不是很好嗎？」

原來他是有看到自己在聊天室說的話，所以才陪她來采購。沈瑜覺得腮子一下就熱了起來。

「不好。一看就知道你是有錢人了，剛才的菜販見到你跟在我旁邊，都不願意減價給我了。」

Ryan只笑了笑沒有答話。

其實他有聽到菜販跟沈瑜說的話。好幾個看起來關系似乎不錯的，當沈瑜要求他們算便宜一點的時候，他們都調笑她不要替男朋友省錢，看來都誤會了他們的關系；他聽到沈瑜起初一次又一次的解釋，到後來都懶得再花唇舌去否認。只是看到她的脖子到耳根一直泛紅，心情不知為何就變得輕松；故此，他似是想捉弄她一般，愈走就貼她愈近。

回到車上，當車門「啲」的一聲上了鎖後，Ryan很自然的按下了前後車廂間那道隔音板的按鈕，隔音板就徐徐地升起了。

這兩天如果只有他和沈瑜在後座的話，Ryan就很自然的這樣做。

經驗告訴他，在這樣沒有他下屬耳目的情況下，沈瑜才會不忌憚地暢所欲言的跟他像朋友般說話；那些話可能是在某個事情的觀點上，跟他有所不同的見解、可以是一個窩心，但較為私密的提醒、可以是一個很無喱頭的玩笑…；在那些時候，他才會感到那麽一個有溫度、有血、有肉的人就坐在自己的身邊；那個被分隔開來的空間，就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，溫暖又放松，就像在假期的早上在陽臺或泳池邊享受日光浴的感覺一樣。

可是他並不知道，其實沈瑜對這個隔音板雖然曾經很好奇，但說不上習慣，更有點不喜歡；她覺得，這塊不透明的玻璃雖然很薄，卻充滿著濃厚的階級意味。前面的副駕座空著，就他們倆坐在後座，本來就已經凸顯了前後座的人那身份的距離；而那塊隔音板，不僅徹底地把兩個階級的人分割，還有點後座的乘客對前座的人不信任的意味。

她不喜歡，但這個時候她還是沒說出來，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。她這陣子跟Ryan相處多了，就更覺得有錢人有很多的規矩她還是不知道，也不懂得，卻又有點兒不屑。

Ryan整理了一下剛才為了方便拿東西而隨手拉起的襯衫衣袖。突然「咦」的輕叫了一聲，就低頭好像在找東西。

沈瑜問：「怎麽了？」

「這邊的袖扣好像不見了。」Ryan把沒了袖扣的那邊袖子揚了一下。

沈瑜看了眼沒了袖扣的那邊，又看了眼另一邊的衣袖子，那裏妥妥地扣著一顆以黑色晶石為主題的圓形袖扣。沈瑜知道那袖扣Ryan很常帶，因為她覺得它十分漂亮，造工很精細，看一眼就知道很昂貴，只是沈瑜沒有想出那會是屬於那個奢侈品品牌；但以Ryan的身份，沈瑜猜到那很可能是私人訂制的。現在其中一顆不見了，她立即不顧儀態地曲起身子，在行駛中的車廂裏四處的尋找。

Ryan看不過眼，兩手抓住她的雙肩，把她按回座椅上。「妳這樣很危險的，回到家停好車才慢慢的去找不是一樣嗎？」

沈瑜一路上十分忐忑，總覺那袖扣丟了是跟自己有關，於是於是車子剛停在蔚榭的地下停車場，她就急不及待的在後座進行搜索，連Ryan勸她先上樓讓司機泉哥去找也聽不進耳裏；Ryan只能沒好氣的站在車邊，看著沈瑜和司機泉哥兩個人，非常徹底的在後座地毯、坐椅，剛才脫下了的西裝外套…逐一搜索。可是，十五分鐘後始終還是找不到。

沈瑜十分氣餒，抱歉的說：「可能是在菜市場丟的，我回去幫你找吧。」說完了就看著泉哥，暗示泉哥主動載她一程。

「不用了，我又不只一對袖扣。」Ryan一手扣住沈瑜的手，跟泉哥打了個眼色，示意他不要管她。

「那個似乎很貴。而且我留意到，那是你最常帶的，你很喜歡它吧。」

「你留意我？」顯然，Ryan註意的重點跟沈瑜很不一樣。

「我…我不是刻意留意，可是我也覺得那對袖扣設計很好看，手工很精致。」

的確，Ryan很喜歡那對袖扣，但也不至於丟失了就十分心痛的程度。反而，沈瑜在這件事上的反應，他好像比較在意。他違心的說：「也算不上喜歡，就只是覺得它很容易配搭而已；我就是沒有太多時間，也沒有妳和娃娃對時尚和穿衣服的觸角，就是東西用慣了看起來順眼才一直用。」

人在他眼中也是一樣嗎？順眼了，所以不介意時常把她放在身邊；談不上喜歡，故此失去了也不會覺得特別可惜。往後的某段日子裏，在沈瑜對跟Ryan的關系感到迷惘的時候，她就會想起了他今天的這一句話。

Ryan看著那個因為他丟失了袖扣而把自己魂魄都一同丟失了的沈瑜，只能失笑的揉了一下她的瀏海。「妳不是說我是有錢人嗎？我什麽也缺，只是不缺錢。…那個袖扣丟了我真的不在乎。回去做飯好嗎？我有點餓了。」

是的，他來到中國聽人說過一句話，『窮得只剩下錢』；他把這句話放在心上，近乎於耿耿於懷。他一直反覆思量這一句話，這句話可以是自己在跟吳旻旻重逢之前的寫照。別人眼中的他要風得風，要雨得雨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，未找著吳旻旻之前，他除了金錢、權力，他什麽也沒有，什麽也不是。可是，金錢、權力，他根本就不稀罕。

「我明天回去菜市場幫你找。」沈瑜還是鍥而不舍，進了電梯還皺著眉在說。

Ryan忍不住，在司機泉哥面前捏了一下她的雙頰。「不要總想著這件事好嗎？東西是我自己弄丟的，我不緊張，妳緊張什麽？」

滿手拿著食材的泉哥，垂低頭裝作什麽也看不到。

「可是，那是因為你幫我拿東西才會丟失的。…雖然你不稀罕，但是缺了一顆就不能用了，那麽漂亮的袖扣，很可惜。」

Ryan從褲袋中掏出了那顆剩下的黑色袖扣。「反正留著也沒用，妳是做時裝設計的，妳不介意的話，我把這個送給妳，也許某天在妳手上就變得有用。」

「不要，這個東西很貴。」

Ryan拉起沈瑜的手，把袖扣放在她的掌心。「對我來說，送一個自己用過的東西給別人，已經是相當失禮了。而且就像妳說的，它缺了一顆就已經不能用了。如果妳真的不要，…那我只好把它丟掉了。」他就是看準了她那不浪費的性格。

一個小時後，Ryan在廚房幫忙洗菜的時候，發現泡著羅馬生菜的盤子裏，有一顆黑色的小東西，他拿起來看了一眼，倒抽了一口氣，就慌忙地把它捏在掌心裏，再心虛地轉頭偷偷的看了正在埋頭把調味醬塗在豬肋骨上的沈瑜，發現她沒有註意到自己，就俏俏地把那顆黑色的小東西放進褲袋裏。

吃飯前，Ryan回了自己的房間，從褲袋裏掏出了一顆袖扣，黑色晶石旁邊還鑲嵌了不少粉色碎鉆。他從衣櫥裏拿出了一個灰色絨面錦盒，把手中那顆袖放回去。他看著右邊那個原本用來固定袖扣的繩圈，現在空了出來；再看看左邊躺著的那一顆黑色圓形晶石袖扣，不知怎的，他的嘴角就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。

他打開了書桌左手邊的第二格抽屜，把錦盒放進去並推到最裏面，再小心把書桌的抽屜鎖上。

☆、面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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